《世界經濟展望》：關注結構性變化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2018年4月的《世界經濟展望》(World Economic Outlook)報告以“周期性上漲，結構性變化”(Cyclical Upswing, Structural Change)為主題。IMF預測，世界產出百分比2017年為3.8%，2018年為3.9%，2019年為3.9%;發(fā)達經濟體分別為2.3%，2.5%和2.2%;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分別為4.8%，4.9%和5.1%。

金融危機后首次出現(xiàn)廣泛和強勁的增長

2016年中開始的全球經濟回升已變得更為廣泛、更為強勁。IMF在2018年4月期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中預測，發(fā)達經濟體今年和明年將繼續(xù)以超過潛在增長率的速度擴張，隨后經濟增長將減速，而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的增長將加快，隨后趨于穩(wěn)定。對于多數國家，當前有利的經濟增速不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政策制定者應抓住這一機會鞏固增長，使經濟增長更具可持續(xù)性，并加強政府應對下次衰退的能力。

2017年下半年，全球投資和貿易繼續(xù)回升。2017年全球增長率達到3.8%，是2011年以來增長最快的一年。在依然有利的金融環(huán)境下，預計2018年和2019年的全球增長率將升至3.9%，顯著高于IMF在2017年10月的預測。發(fā)達經濟體今明兩年的增長速度將快于潛在增長率。在寬松貨幣政策支持下，歐元區(qū)經濟體的過剩產能將縮小。擴張性財政政策將推動美國經濟超過充分就業(yè)水平。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的總體增長預計將進一步加強，亞洲和歐洲新興經濟體將繼續(xù)強勁增長，大宗商品出口國的經濟在經歷了三年的增長疲軟后將略有所回升。促使產出加速的因素是，歐元區(qū)、日本、中國和美國增長加快，它們去年的增長率都超過預期，另外，大宗商品出口國有所復蘇。除中國外，其他幾個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今年的經濟表現(xiàn)也將好于之前的預測，這些國家包括巴西、墨西哥和歐洲新興經濟體。然而，在這組國家總體經濟表現(xiàn)改善的同時，其他一些受內亂影響的國家的增長預測大幅降低，特別是利比亞、委內瑞拉和也門。貿易和投資增長仍是推動全球經濟回升的重要因素。

當前的經濟復蘇開啟了一扇機遇之窗，使各國能夠推進相關政策和改革，確保當前的回升勢頭，并提高中期增長率，以造福所有人。這些政策應側重于以下方面：加強實現(xiàn)更快和更具包容性增長的潛力;積累緩沖以便更有效地應對下一次衰退;提高金融韌性，抑制市場風險，緩解對穩(wěn)定的擔憂;以及促進國際合作。

2017年的經濟活動有一個可喜的結局——受投資復蘇的支持，下半年的增長率超過4%，是2010年下半年以來最快的增速。歐元區(qū)、日本、美國和中國的增長結果超過2017年10月《世界經濟展望》的預測，大宗商品出口國的增長表現(xiàn)繼續(xù)改善。盡管股市最近出現(xiàn)波動，債券收益率在發(fā)達經濟體出現(xiàn)通脹回升跡象后開始上升，但金融狀況依然有利。鑒于基礎廣泛的增長勢頭以及對美國今明兩年實施大幅財政擴張的預期，目前預計2018-2019年全球增長率將達到3.9%，相比2017年10月的預測，這兩年的預測均上調了0.2個百分點。其中，美國的2017、2018、2019年的增長將分別達到3.8%，3.9%和3.9%，歐元區(qū)分別為2.3%，2.4%和2.0%，亞洲新興和發(fā)展中經濟體分別為6.5%，6.5%和6.6%。

自2010年全球經濟開始從2008-2009年金融危機中大幅回升以來，如此廣泛和強勁的增長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經濟的同步擴張將促使發(fā)達經濟體更快地退出非常規(guī)貨幣政策，鼓勵投資，愈合勞動力市場傷疤，從而驅散一些危機遺留影響。

全球增長預計幾年之后將減緩

然而，IMF也指出，危機造成的另一些后果看來會持續(xù)更長時間，包括全球范圍內債務水平上升，以及公眾對政策制定者促進強勁和包容性增長的能力和意愿普遍產生懷疑。如果經濟政策不能應對實施改革和建立財政緩沖的挑戰(zhàn)，這種懷疑只會進一步加深，今后會產生負面政治后果。這些措施的成功實施將加強中期增長，使較低收入者能夠分享這種好處，并增強對未來沖擊的抵御能力。

受人口老齡化和生產率增長低迷的影響，多數發(fā)達經濟體的產出缺口一旦閉合，將回到遠低于危機前平均水平的潛在增長率。在美國，隨著近期財政政策調整的擴張效應逆轉，經濟增長將放緩到低于潛在水平。預計一些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的增長表現(xiàn)仍然欠佳，包括一些繼續(xù)面臨顯著財政整頓需求的大宗商品出口國。對發(fā)達經濟體和許多大宗商品出口國而言，未來的增長前景看來確實充滿挑戰(zhàn)。在發(fā)達經濟體，由于人口老齡化和全要素生產率預期增長率下降，平均家庭收入增速很難回到危機前水平。顯著提高中等和較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看起來更加困難。此外，增長率最終將趨于疲軟的長期水平。美國和中國將逐步取消政策支持，盡管這種支持對于解決其宏觀經濟失衡是必要的。一些國家目前能夠實現(xiàn)更快的增長，因為它們可以讓未被充分利用的勞動力和資本重新發(fā)揮作用，有助于經濟達到充分產能水平。因此，迫切需要采取前瞻性政策視角，以控制風險并加強增長。

IMF認為，有利的增長勢頭最終會放緩，許多國家將面臨具有挑戰(zhàn)性的中期前景。一些周期性因素將減退：隨著產出缺口彌合、貨幣政策正常化，金融狀況自然將收緊;從2020年起，美國的稅收改革將減緩增長勢頭，當投資支出作為費用處理的政策從2023年開始逐步取消時，這種影響會更強;在中國，隨著信貸增長和財政刺激減退，經濟增長率將繼續(xù)放緩。與此同時，盡管投資的預期復蘇有助于提高潛在產出，但生產率增長疲軟的趨勢以及人口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力增長率下降將抑制發(fā)達經濟體的中期前景。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的前景喜憂參半。亞洲和歐洲的新興經濟體前景依然有利，但拉丁美洲、中東和撒哈拉以南非洲面臨挑戰(zhàn)——這些地區(qū)雖然實現(xiàn)了一定的經濟復蘇，但大宗商品出口國的中期前景總體依然疲弱，需要進一步實現(xiàn)經濟多元化，并對大宗商品價格下跌作出調整。按人均計算，預計超過四分之一的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今后五年內的增速將低于發(fā)達經濟體，因此，生活水平差距將進一步拉大。

不利變化出現(xiàn)的可能性將增大

盡管短期前景面臨的上行和下行風險基本平衡，但未來幾個季度之后的風險明顯偏于下行。下行風險包括，金融狀況可能大幅收緊，對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普遍支持減弱，貿易摩擦加劇，各國可能轉而實施保護主義政策，以及地緣政治緊張形勢。

IMF在分析預測面臨的風險時指出，風險在今后幾個季度處于平衡狀態(tài)，經濟增長可能比預期更為強勁，抵消負面意外事件的影響。但隨時間推移，預測出現(xiàn)不利變化的可能性將增大。

如果出現(xiàn)過度需求，貨幣政策可能比預期更早收緊。在美國，雖然經濟已經接近充分就業(yè)，但財政政策的擴張性顯著增強，因此，貨幣政策很可能更早收緊。金融環(huán)境的收緊進而將給債務水平高的國家、企業(yè)和家庭帶來壓力，包括在新興市場經濟體也如此。

貿易限制和報復的升級是一個風險。潛在貿易戰(zhàn)的第一槍已經打響。如果美國的財政政策導致其貿易逆差進一步擴大，歐洲和亞洲不縮減順差，那么沖突可能加劇。基于規(guī)則的多邊貿易體系需要進一步加強，這一貿易體系是在二戰(zhàn)之后發(fā)展起來，并促進世界經濟實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增長，但目前卻面臨著崩潰的危險。

國家主義政策再度盛行，這是金融危機的另一個后果，并將長期存在。發(fā)達經濟體家庭收入增長前景減弱，就業(yè)和收入出現(xiàn)兩級分化加劇的趨勢，導致對傳統(tǒng)政策模式出現(xiàn)廣泛的政治抵制。如果政策制定者掉以輕心，不能應對加強長期增長的挑戰(zhàn)，那么政治風險可能加劇，迄今為止在經濟改革和一體化方面取得的進展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出現(xiàn)逆轉。

對增長在危險水平所作分析顯示，寬松金融狀況導致的中期增長風險仍大大高于歷史標準。在美國，金融狀況的收緊速度可能快于預期，原因可能包括，市場對未來貨幣政策路徑所作定價的調整，已實現(xiàn)的或預期的工資和價格通脹的上升，和/或期限溢價的突然反彈。美國金融狀況的收緊將對其他經濟體產生溢出效應，渠道包括流向新興市場的資本減少。美國在經常賬戶逆差已經高于基本面對應水平的情況下實施擴張性非常強的財政政策，加上其他國家的持續(xù)過多經常賬戶順差，預計將使全球失衡進一步擴大。對技術變革和全球化的擔憂在加劇，同時貿易失衡也在擴大，這種情況可能導致各國轉向采取內向型政策，從而破壞貿易和投資。美國最近宣布的進口限制、中國宣布的報復措施以及其他國家可能采取的報復行動引起了這方面的擔憂，進而可能損害全球和國內經濟活動和市場情緒。同樣，美國稅收政策的變化預計將加劇收入兩極分化，從而可能影響未來政策選擇的政治環(huán)境。氣候變化、地緣政治緊張形勢和網絡安全漏洞對疲弱的中期全球前景造成了進一步的威脅。

長期經濟增長的核心決定因素

就長期經濟增長的核心決定因素，IMF做出了以下分析：人口增長、年齡分布和其他結構性就業(yè)趨勢對于理解增長、投資和生產率至關重要。分析發(fā)達經濟體的勞動力參與率時，IMF發(fā)現(xiàn)，這些國家面臨人口老齡化，其中很多還存在勞動力總體參與率下降的問題，對經濟增長造成顯著阻礙。尤其令人擔憂的是，年輕人和壯年男性的勞動力參與率普遍下降。該章闡述各項政策(如教育投資和稅收政策)如何能夠緩解這些效應。但即使采用最佳做法，參與率還會繼續(xù)下降。

IMF還發(fā)現(xiàn)，全球范圍內制造業(yè)就業(yè)比重的下降，這一情況在發(fā)達經濟體尤為顯著。技術進步和全球化驅動的這一結構性轉型引起了普遍關注，人們擔心，隨著“好工作”消失，收入不平等將加劇。另一個擔憂是，當前貧窮國家如果不能經過一個制造業(yè)吸收大量就業(yè)的發(fā)展階段，就可能一直陷入遠離全球收入前沿的境地。然而，該章指出，服務業(yè)能夠在很大程度上促進生產率增長。因此，最佳應對政策不是抵制市場力量和補貼制造業(yè)(這在全球范圍內可能是一種“零和游戲”)，而是著眼于提高經濟整體生產率。為此，需要實施結構性改革，包括降低服務業(yè)貿易壁壘，同時開展能夠提高勞動力參與意愿的人力投資。

而在研究了創(chuàng)新活動和技術專門知識跨境傳播的過程后，IMF發(fā)現(xiàn)，歷史上，從技術領先國向貧窮國家的跨境知識流動是收入趨同的重要驅動因素?，F(xiàn)在，中國和韓國在一些部門躋身技術領先地位，可能給其他國家(包括老牌高收入國家)帶來積極影響。IMF指出，國際貿易和競爭能夠促進全球知識擴散，從而提供了全球化造福所有國家的重要渠道。從這個角度講，限制貿易以支持政治上偏護的經濟部門，這種做法最終將損害生產率增長。

IMF指出，全球增長正在回升，但有利的狀況不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現(xiàn)在就應做好準備應對困難時期。為此，不僅需要以謹慎和前瞻性的方式管理貨幣和財政政策，還需要密切關注金融穩(wěn)定狀況，以及實施必要的結構性和稅收政策以提高潛在產出，包括開展人力投資，確保經濟增長成果得到廣泛分享。盡管每個國家自身可以采取很多措施，但在貿易、減輕全球失衡、網絡安全、氣候等若干問題上的多邊合作仍至關重要。

應對中期挑戰(zhàn)，推進改革

IMF認為，當前時刻提供了一扇機遇之窗，使各國能夠推進相關政策和改革，保持當前的回升勢頭，并提高中期增長率，以造福所有人。

加強實現(xiàn)更快和更具包容性增長的潛力。

所有國家都有空間實施能夠提高生產率和增強包容性的結構性改革和財政政策——例如，鼓勵新技術的試驗和擴散，提高勞動力參與率，向因結構性變化而失業(yè)的人群提供支持，以及投資于年輕人以增加其就業(yè)機會。報告對結構性變化一個方面——制造業(yè)就業(yè)崗位在總就業(yè)中所占比例的下降及其對生產率增長和不平等狀況的影響——進行了分析，突出表明了以下措施的重要性，即通過勞動力技能培養(yǎng)、降低求職成本以及減少服務業(yè)準入和貿易壁壘，促進勞動力重新配置到最有活力的部門。

完成復蘇進程，積累緩沖。

通脹水平低的國家需繼續(xù)實施寬松貨幣政策，但通脹即將回到中央銀行目標水平的國家應在良好溝通、以數據為依據的基礎上實現(xiàn)貨幣政策正?；?。財政政策在必要時應開始重建緩沖，納入供給側措施以促進潛在產出，并提高包容性。處于或接近充分就業(yè)、經常賬戶逆差過高、財政狀況不可持續(xù)的國家(特別是美國)，需要穩(wěn)定并最終降低債務，逆轉已經采用的順周期性刺激。為此，需要確保未來實現(xiàn)更高的財政收入，并逐步控制公共支出的增長，同時朝著改善基礎設施的方向改變支出結構，提高勞動力參與率，并減輕貧困。經常賬戶順差過高、具備財政空間的國家(如德國)應擴大公共支出，以促進潛在增長和需求。

提高金融韌性。

宏觀和微觀審慎政策能控制杠桿率的上升并抑制金融市場風險。一些發(fā)達經濟體需繼續(xù)修復資產負債表。新興市場經濟體應持續(xù)監(jiān)控外幣債務敞口。中國應在最近所作努力的基礎上，繼續(xù)控制信貸增長和應對金融風險。

改善低收入發(fā)展中國家的趨同前景。

為了在實現(xiàn)2030年聯(lián)合國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方面持續(xù)取得進展，低收入發(fā)展中國家需要實施能夠增強財政狀況、提高金融韌性、減輕貧困和提高增長包容性的政策。應投資于勞動力技能，改善信貸獲得渠道，并縮小基礎設施缺口，這些措施能促進經濟多元化，并在必要時提高應對氣候沖擊的能力。

促進合作。

維持金融和監(jiān)管改革勢頭，維護開放的多邊貿易體系，這應是重點所在。IMF的分析指出，全球一體化促進了各國間的跨境知識流動、創(chuàng)新擴散和生產率增長，這是生活水平和福利不斷改善的主要驅動因素。另外，各國還必須合作解決共同面對的問題，例如過度外部失衡、網絡安全和氣候變化。

表：《世界經濟展望》預測(單位：百分比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