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和弗納利娜》是安格爾向他偶像拉斐爾的致敬之作,一幅畫中畫。在所有此類作品里,這不是最偉大的,卻是最值得玩味的。
1518年的某個春日,拉斐爾羅馬的畫室,拉斐爾為弗納利娜畫像。工作之余的小歇,模特兒一屁股坐到了畫家的大腿上,萬般昵態(tài)。模特兒側身而坐,扭過頭來正視畫外;畫家亦是側身而坐,以更大的轉角扭過頭去審視自己的畫作。
在安格爾的這幅畫里,拉斐爾的畫只露出一半,那是弗納利娜的裸體肖像。肖像炭筆素描打底,顯然尚未完成。待拉斐爾為這幅畫上了色,我們可以窺得弗納利娜美麗的肉身——她眼眸慧黠,神態(tài)純真,上身裸露,下身以薄紗遮住。金黃的色調使人物肌膚極具質感,圓潤的身體與白色薄紗格外和諧。在她的左胳膊上箍著藍色手鐲,上面刻著拉斐爾的名字(Raphael)。
拉斐爾的這幅作品,現(xiàn)在藏于羅馬國家美術館,名字就叫《弗納利娜》。
畫中畫《弗納利娜》,作者拉斐爾,創(chuàng)作于1518年 藏于羅馬國家美術館。 |
被情種拉斐爾打過烙印的女人很多,但眾多女人中,唯有弗納利娜算得上他的摯愛。情種以什么方式表達對弗納利娜的至深愛戀?那就是讓弗納利娜頻頻出現(xiàn)在自己的畫作里,《披紗的女子》是弗納利娜,《雅典學院》畫面左前側穿白衣的女子是弗納利娜,《椅中圣母》里的圣母也是弗納利娜。
拉斐爾的圣母像堪稱美術史上的一座豐碑,而椅中圣母形象之甜美、悠然、溫暖,冠絕拉斐爾的圣母像。
西方男人討好女人,口頭禪是“像拉斐爾的圣母一樣”。其實,這句話每重復一遍,都是在向被拉斐爾摟在懷里的這位模特兒獻媚,拉斐爾則無償享用了天上與凡間的雙重美賜。
拉斐爾的確是一個備受上蒼眷顧的家伙。在文藝復興三杰中,他不如達•芬奇深刻,不如米開朗琪羅雄奇,但他的單純和優(yōu)雅卻非上述兩人可比。在三人中,拉斐爾的藝術感覺更接近于兒童——圣母像似乎是專為他所設的題材?;浇虤v1500年,終于在16世紀初邂逅了拉斐爾的畫筆。所謂藝術中的人本主義,無非是把圣母還原成一個鄰家的少婦,帶著俗世的善與美。
弗納利娜,就是一個母性滿格的漂亮女子。此女是羅馬一位面包店掌柜的女兒。因為隔著圍墻的偷偷一瞥,拉斐爾便難以自拔,情種深陷情劫。癡迷到何種程度?據(jù)說,已經到了無法正常工作的地步,而彼時他的工作是為教皇尤利烏斯二世畫肖像。多虧好友卡斯迪里奧幫忙,將弗納利娜秘密接到了拉斐爾的畫室,兩人開始了幸福的同居生活。
與弗納利娜同居的幾年是拉斐爾創(chuàng)作的高峰期,許多偉大的作品出自這個階段,包括《尤利烏斯二世肖像》,包括《西斯廷圣母》,也包括前文提及的弗納利娜入畫的那幾幅。拉斐爾的創(chuàng)作,被愛情滋養(yǎng)著。當然,亦有美中不足。弗納利娜并不為人知曉,所以拉斐爾對弗納利娜的寵愛和呵護,以及那句掛在嘴邊的“啊,我的圣母!”,都不見光。
更搞的是,1514年,教皇利奧十世(尤利烏斯二世的繼任者)好心做媒,把自己秘書畢比印納的侄女瑪利亞許配給了拉斐爾。“從不懂得拒絕人”的拉斐爾接受了婚約,卻一直拖著這樁婚事不辦。未婚妻瑪利亞因一再遭拒,含羞(恨)而死。
教皇的賜婚終究成了個小插曲,拉斐爾和弗納利娜繼續(xù)著他們不見光的幸福生活,《弗納利娜》就是這場偷歡兼貪歡的見證。
不過,拉斐爾最終死于縱欲。在某次親密之后,他發(fā)了高燒。大頭醫(yī)生用放血療法給他敗火,“搶救”的結果是加重了他的病情,直至無藥可救。拉斐爾死于1520年4月6日,享年37歲,生死同月同日。
拉斐爾臨終,弗納利娜未得見最后一面,死后,兩人亦不得同穴而葬。因為他們的愛情不見光,自然也得不到承認、祝福,哪怕是憐憫。
為這對愛侶送上祝福的,是300年后的安格爾。在《拉斐爾和弗納利娜》里,“圣母扮演者”弗納利娜既有天國女王的圣美,又有人間女性的溫柔。愛侶之間的親昵,以及那幅只露出一半的裸體肖像,泄露了塵世的一切喜樂。如果拉斐爾知道當今人們以“像拉斐爾的圣母一樣”來稱頌他筆下的尤物,會不會在弗納利娜小腰上調皮地捏上一把